老篾匠说，脊髓伤了就是督脉断了，得想法子给它接上气！

早先听这话，我觉着玄乎。可后来，就凭这个理儿，加上几张土方子，真帮三百来个瘫在床上的兄弟姊妹，重新摸到了站起来的门边儿！

打从医学院毕业，穿上那身白大褂，规矩就明明白白：进了神经外科的门，片子先拍个通透，手术方案是首选，药嘛…贵有贵的道理，进口的、最新的，总归“稳妥”。看着账单一串零，病人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，我心里堵得慌。

那阵子，我总抢着报名下乡义诊，一来躲开那让人喘不过气的药味和计价器似的眼神，二来啊，我信，真正的救命稻草，往往攥在那些山沟沟里、一辈子没出过省的老药农、老把式手里。我怀里揣着的几个救急奇方，就是这么来的。

记得是去西南边陲一个寨子，遇见位姓罗的老篾匠。

他不是大夫，可寨子里谁闪了腰、折了腿，都爱找他捏几把，敷点他捣鼓的草药糊糊。

听寨老说，罗师傅早年儿子在矿上出事，腰砸坏了，城里大医院判了“终身轮椅”，他不死心，翻山越岭寻方问药，硬是自己摸索，把儿子从瘫床上拽了起来，能拄着拐走几步了！可也因为这，他挡了某些人的财路，被说成“非法行医”，窝了一肚子气，索性回山里专心编他的竹篓子，只给实在走投无路的乡邻搭把手。

头回见面，罗老汉叼着旱烟，眼皮都不抬，话像石头子儿一样硬邦邦往外蹦：“城里来的大专家？我这土法子，可入不了你们的眼！” 可处久了才知道，是副滚烫的菩萨心肠。

那段日子，他竹棚子里飘出的药香混着竹篾的清苦气，成了我最好的课堂。他教我怎么摸骨缝，辨气路，哪些草根树皮能通经续断，讲得头头是道，全是血泪里泡出来的真章。

临别前夜，他闷头抽了半宿烟，天亮时，从他那张咯吱响的竹床底下，拖出个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木匣子。打开，是几本泛黄发脆、用麻线装订的手抄本，墨迹深浅不一。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封面，声音有点哑：“小子，拿着。

这是老汉我半辈子，拿自个儿儿子试药试出来的东西…脊梁骨（脊髓）伤了，西医说断了就是断了，可咱老祖宗讲‘督脉’！督脉总督一身阳气，断了气就瘫了！想法子把督脉这口气续上，让阳气能重新‘走’过去，人就有指望！别让这点心血烂在山沟里，拿去，帮帮那些苦命人吧！” 说着，他抖着手，从本子里小心抽出一张单独叠好的黄纸，塞到我手里，“记住喽：脊髓损伤就是督脉断了，得想法接上这口气！”

说实话，当时我心里直打鼓，这能行？

可后来，自己经手的病人多了，翻烂了那些手抄本，再琢磨罗老汉的话，才惊觉其中蕴含的生机！

回头应用到临床，配合现代康复，嘿，真让不少被宣判“终身瘫痪”的人，看到了奇迹的微光！算下来，也有三百多号了！

就说上个月那个小伙子吧，姓张，才二十五，建筑工地上摔下来，胸椎骨折，脊髓损伤，诊断书上冷冰冰写着“截瘫”。

在几家大医院辗转治疗了大半年，钱花得像流水，两条腿还是没知觉，大小便都控制不了，大小伙子躺在床上，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。家里实在没辙了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我。

我仔细看他，面色苍白得像张纸，嘴唇发暗，手脚冰凉，尤其是受伤平面以下，摸上去跟冰坨子似的。

他自己也说，总觉得下半身不是自己的，又麻又木，一点热气儿都没有。

再一看舌苔，舌质淡紫，边上还有瘀点，舌苔白腻，脉象沉细涩，像生锈的铁丝在泥水里艰难地划动。

我心里有了谱，这就是罗老汉说的“督脉断裂，阳气不通，瘀血阻滞”啊！外伤硬生生斩断了督脉这总督阳气的“大路”，气过不去，血就瘀在那，筋脉骨节得不到温煦濡养，可不就瘫了、凉了、麻了？得赶紧温通督脉，活血化瘀，把断了的“气”给接上！

于是，我提笔开了方子：

黄芪（重用）、当归、赤芍、川芎、红花、土鳖虫、桂枝、制附子（先煎）、杜仲、续断、骨碎补、狗脊、地龙、炙甘草。

这方子，核心就是罗老汉那“接续督脉之气”的思路。

结果怎么样？小伙子咬牙坚持喝药，配合针灸和康复训练。一个疗程（两周） 下来，家里人惊喜地发现，他冰凉的下肢开始有点温乎气了！麻木感似乎也轻了一点点，虽然还动不了，但那种“死气沉沉”的感觉在消退。一个半月后，更令人振奋的消息传来——他的脚趾头，能微微自主动一下了！大小便的控制力也明显改善，不再完全依赖导尿。

小伙子眼里，那口枯井终于映出了一点星光！三个月 过去，在持续的用药和艰苦锻炼下，他已经能在支具和双拐的辅助下，短暂地站立，甚至尝试挪动几步了！虽然离完全康复还有漫漫长路，但这从“完全瘫”到“能站能挪”的变化，足以点燃一个家庭的希望之火。后续巩固调理仍在继续，进步也在持续。

这其中的道理，用罗老汉的话说，再明白不过：脊髓损伤，核心是督脉断了，阳气不通，瘀血阻滞。

督脉为阳脉之海：它像人体背脊上的“阳电高速公路”，总督一身阳气。脊髓位于督脉循行路线上，脊髓损伤，直接重创督脉，导致阳气无法下达。

阳气不通，则寒凝血瘀：阳气就是身体的“太阳”和“动力”。阳气不到，受伤部位及以下就失去温煦，变得冰冷（患者下肢冰凉）；阳气推动无力，血液运行就迟缓停滞，形成瘀血（舌紫暗、有瘀点，脉涩）。

瘀血阻滞，则筋骨失养：瘀血堵在经络里，进一步阻碍气血运行。筋骨皮肉得不到充足的气血濡养，就会枯萎、废用（肌肉萎缩、感觉运动障碍）。

精血亏虚是根本：肾藏精，主骨生髓。脊髓损伤日久，肾精必然亏耗（患者面色苍白，脉沉细）。精血不足，又反过来影响阳气的生发和瘀血的祛除。

所以，方子里的门道就对应上了：

接续督脉之气（温通阳气）：黄芪（大补元气，推动阳气运行）、桂枝、制附子（温肾助阳，像两把火，强行打通督脉寒凝）、狗脊（强腰脊，引药入督脉）。

破开瘀血阻滞（活血化瘀）：当归、赤芍、川芎、红花、土鳖虫、地龙（这些药像一群疏通管道的精兵，破瘀通络，尤其土鳖虫、地龙善钻剔，专攻陈年瘀阻）。

滋养筋骨精髓（补肾填精）：杜仲、续断、骨碎补（这三味是接骨续筋、补肾壮骨的“金刚钻”，直接针对受损的脊髓和骨骼）。

调和诸药，固护脾胃：炙甘草（调和药性，保护脾胃，毕竟前方用药较猛）。

督脉这口气若能慢慢接续上，阳气能重新温煦下焦，瘀血能逐步化开，精髓能得到滋养，受损的脊髓和神经就有了恢复的土壤和环境，希望便在其中孕育。

今天，我搜肠刮肚，用我这不算利索的笔杆子写下这些，绝不是为了显摆什么。只是想着，罗老汉那油布包里的心血，还有那三百多双从绝望到燃起希望的眼睛，总得留下点什么。万一…万一能多给一个瘫在床上的兄弟，多透进一丝光呢？这，大概就是医者本心吧。